中式婚姻的一地鸡毛，终究绕不开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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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周的票房风头，理所应当地被好莱坞大片抢了去，留给《乌海》的场次不多。

首映4天，票房仅660来万，中国现实主义题材再次迎来了“无人知晓”的尴尬局面。豆瓣6.1的评分，无疑让电影本就不算优异的表现更加举步维艰。

从成片效果来看，《乌海》虽然有中国新导演固有的通病，但大体上还是扎实地讲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故事。

提起这部电影的导演周子阳，大部分观众应该都比较陌生，但事实上，他的入门起点不低。

2017年，一部由他执导的《老兽》，将主演涂们送上台湾金马奖影帝的宝座。4年后，涂们再度和导演重聚，阵容方面也迎来升级，加入了黄轩、杨子姗两位有一定表演功底的青年演员。

两人在片中扮演一对夫妻，妻子苗唯是一家瑜伽馆的老师，收入高不成低不就，靠父母接济，她才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。丈夫杨华，一个农村小伙，当初靠一片真心打动苗唯芳心，为了给二人更好的生活，他放弃了原本安稳的工作，下海经商。

商海如战场，恐龙公园项目的破产，证明杨华并不具备经商才能，欠了一屁股债不说，杨华偶然间在车上找到的一段行车记录仪记录，也给婚姻亮起红灯。

片中的高光时刻来自夫妻二人的一次擦枪走火，在濒临家庭暴力边缘的肢体冲突中，夫妻二人撕破脸皮的争吵，揭示了当代中式婚姻脆弱不堪的一面：

男方因为出身农村，婚后处处受女方家庭“照顾”，不但房子买不起，车、酒、烟一类的日常开销也均由娘家人负担，日子过久了，自然少不了看岳父岳母脸色，加上本就寄人篱下的处境，让杨华在这个家庭中彻底丧失地位，成为婚姻中最卑微的角色。

偏偏这样一个角色，又非常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一切，不料事与愿违，自己的能力压根无法给到想要的未来，在一步步走向绝望的过程中，行车记录仪那段疑似出轨的对话，让这个本就脆弱的家庭再度摇摇欲坠。

《乌海》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，但在表现中式家庭的深层矛盾方面，它一点没藏着掖着，这场三分钟左右的争吵戏，把中式婚姻中最核心的问题摊上桌面。大家看着镜头里的鸡飞狗跳，似乎也多少会受些感染，因为对已经踏入婚姻的人而言，那极可能正是他们面临的现实。

《婚姻故事》曾说，当夫妻俩最终都通过法律途径，露骨地向对方索要个人利益时，这段婚姻事实上就已经走向尽头。

现实压力留给杨华的选择极少，他尝试过用尽一切办法追要欠款，维系他那风雨飘摇的婚姻，苗唯试过给他机会——怀孕的她拒绝了大学同学的追求。

只可惜，导演并不打算成全这对苦命鸳鸯。

在索要旧债无果，而妻子又负气承认“出轨事实”后，上头的杨华最终驾车冲向了爱人……

影片没有给这段关系任何回旋的余地，观众只能眼睁睁看着片中的角色接连遭遇失败，然后彻底丧失生活的信心，直到犯下致命错误。周子阳通过《乌海》反思了以经济利益构建的家庭在本质上面临的矛盾，而这个矛盾有一个先天的文化环境制约，叫“门当户对”。

杨华最大的错误在于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，给了苗唯一个不切实际的允诺，这注定了一场悲剧的开端。某种意义上而言，杨华的失败也表明了理想主义者在观感现实面前的无能为力。

对婚姻，杨华想象得过于浪漫；对友谊，杨华也想象得过于天真。

和大学同学联合开办的恐龙公园，因为不可抗力融资失败导致项目破产，同学当初欠他的钱，因为对方的无赖性格一拖再拖——这直接截断了杨华最后一丝希望，眼看无法还债堵上财务缺口，杨华迫不得已只能破罐子破摔，将老丈人的房车拿去抵押，从而引发后来的悲剧。

本质上，杨华并不是输给自己的出身，而是输给自己的单纯。与其说去讨论“应不应该嫁给凤凰男”，倒不如把他过分信赖他人的缺点看个明明白白。没能看透面具下的人心，让片名“乌海”有了更深层的解读含义。

导演将故事舞台选在内蒙乌海，这既是一个行政层面的地级市单位符号，也是对欲望潮流下居心叵测的人心的生动写照。

一个“乌”字，恰好点破本片主旨——在欲望的诱惑下，人很难因为信仰变得纯粹，他们都或多或少被生存问题主导了命运的步伐，而不得不在乌烟瘴气的大环境下随波逐流。

杨华就代表了这样一群人，他们原本对生活有着最理想的想象，却在随后而来的冷酷现实面前，被迫成为他们讨厌成为的大多数。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因为欲望背负上不同程度的枷锁，杨华如此，裸贷的女孩亦然。

用今天崇尚“躺平”的眼光来看，通过裸贷购买Iphone的行为扭曲而可笑。不过在偏远的三四线城市，人们依旧崇尚绝对的“唯物主义”，消费水准决定面子大小的观念在当地依旧占据绝对统治力。

当集体的精神贫乏带来不可逆的精神残疾，人们在消费主义陷阱中变得残忍而嗜血，类似杨华这样的角色，他们的出路在哪里？当所有价值都围绕“钱”和物质资产进行，生活被刻意构建在狭隘的购买行为中，无人关心道德和真实，个体被无限压缩直至坍塌，人身而为人的意义又在哪里？

《乌海》对现实的关照，让它比无病呻吟类的小众文艺片更接地气，但硬伤也肉眼可见，比如一些意象的刻意塑造就给普通观众树立了阅读门槛，而这类门槛本没存在的必要。

无论是眼看蒙古包被付之一炬却依旧在一旁伴奏的民乐队，亦或荒废野地中那些被人遗弃的恐龙模型，导演有意通过此类场景塑造出滑稽的魔幻主义现实，但对普通观众而言，要get到其间荒诞可能有点儿难，更不用说去解读符号背后的含义了。这样看来，那些故作高深的镜头多少有些自说自话。

影片结尾得有些草率，原本应该被杨华撞死的妻子竟然得以幸存，而杨华也因为良心发现报警自首。一个已经被欲望吞噬进而丧失道德的人，却在物欲横流的环境下重拾道德，这实在让人搞不清，导演是在妥协还是有意营造另一个维度的黑色幽默。

我们大概永远没办法了解他的真实意图，因为这片土地，早已习惯性制造为警察KPI贡献业绩的坏蛋。

法网恢恢疏而不漏，这样看来，我们仍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。

撰文 | Zed

策划 | 轻年力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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